中国新闻周刊
2022/09/02 13:14
60岁仍选择做“打工人”：老年人找工作有多拼
近日，一则挂在中国老年人才网首页的招聘广告火了。招聘需求来自北京一家麦当劳，招聘广告写到，年龄不限，学历要求为小学。
招聘人员包括全职、兼职、学生以及退休人员。其中，退休员工要求女50岁以上、男60岁以上。弹性工作制，每周上4—5天班，每天4—8小时，工资为1800元—3500元/月。目前，这条广告已无法打开。
据媒体报道，于8月24日上线的中国老年人才网曾一度释放了81个面向老年人的岗位。截至发稿，仍留在网站中的岗位为34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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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老年人才网 截图
用工企业：老年人，正合适
据资料显示，中国老年人才网，由中国老龄协会责成协会下设的老年人才信息中心具体负责。按照规划，今年中国老年人才网率先推出。2023年还会上线移动应用，2024年重点完善、完成人才信息库、数据整合，2025年形成完善的国家级老年人才信息服务平台，全国推广运营，为全国老年人才和用人单位提供服务。
纵览该网站，除了个人求职、企业招聘入口，还设有大小板块40余个，涵盖老年人关心的人才政策、调研报告、志愿公益、老年教育等方面内容。
网站上线伊始，中国老龄协会老年人才信息中心副主任苏辉在接受央视主持人白岩松采访时表示：“中国老年人才网上线两天时间，现在有注册企业100多家。这些企业是抱着要招聘的目标来的，现在感觉企业的积极性还是挺高的。求职的退休人员方面，我们最近接听的电话，包括网站的访问量，包括注册量，都是很快就上来了，比我们预想的也要热烈得多。”
针对于媒体报道的81个岗位变成了34个岗位，中国老年人才网工作人员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有很多岗位目前还在审核中，待审核后会进一步上线新的招聘信息。
从目前提供的34个岗位来看，绝大部分为兼职岗位，例如摄影师、书法老师等，也有个别全职岗位。用“灵活用工”方式招聘退休人员解决用工，成为越来越多企业的选择。毕竟，“弹性工时”让企业无须负担庞大的人力成本。
在中国老年人才网上提供兼职的某文化公司创始人李先生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自己的企业在招聘的岗位是“红娘”。
“我们企业线下有10个兼职红娘，如今在线上渠道招聘，是希望有更多愿意发挥余热的老年人加入进来，越多越好。”在李先生看来，老年人无论是在人生阅历、婚姻观念上都具备年轻人所没有的经验，自己希望，有人事、人力资源背景的老人来从事。
采访中，李先生表示，自己愿意将会员付费中的绝大部分拿出来作为红娘的佣金，来刺激红娘们的工作动力。
除李先生外，浙江省一家景区企业也在中国老年人才网中发布了兼职招聘的要求：了解景区基础情况，为游客提供咨询引导服务；维护现场秩序，引导游客有序排队购票、入园、入场。
该公司人力资源代表洪女士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无意间看到中国老年人才网上线的新闻，就注册登记了招聘信息。
“招聘退休人士的想法很简单。首先，我们认为现在退休老人还是比较年轻的，有些老人也并不一定愿意在家帮助儿女抚养第三代，还是有一些想发挥余热的想法。其次，我们可以提供的岗位是景区服务岗位，工作内容相对比较简单，有一定热情且有一定文化基础的老年人通过培训应该就可以胜任。”
据洪女士透露，发布岗位招聘信息仅仅2天，已经有3名已退休的求职者联系了企业，其中一人已经约定了面试时间。
机械、木工等岗位需要丰富经验。图/图虫创意
此外，位于天津武清开发区的一家外资企业，发布了“设备经理”的岗位，该岗位要求负责人带领设备工程师团队解决日常设备运维和技术问题。
该企业的招聘负责人何女士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作为一家制造业企业，公司内绝大部分员工都是35岁以上的，不久前一位50岁的女员工刚刚办理了返聘，公司中还有接近60岁的员工每天乘坐班车前来上班。”
“制造业的岗位虽然有一定门槛，要求专业经历对口，但是只要履历和经验可以匹配，年龄相对而言是其次的考量。”何女士说。
老年人：我也觉得我合适
中国老年人才网不仅为用工企业提供了招聘的窗口，同样为求职的老年人提供了发布信息的平台。梳理网站可以看到，退休人员求职页面共有11页，以每页10人统计总计不到110人。这其中，绝大多数求职者年龄都超过50岁，最年长的超过70岁，还有个别30岁出头的求职者。
求职者的学历中，高中、中专、大专者居多，还有中央财经大学、上海交通大学、武汉大学、吉林大学等名校毕业者，甚至还有博士、教授。
对于退休后再就业，BOSS直聘分析师单恭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老年人求职有3个方面的需求：继续养育子女的经济需求、继续发挥职业技能的价值需求和继续追求职业发展的精神需求。
很多行业，如会计、医疗、出版等岗位，所要求的职业技能和行业规划相对稳定，唯一的变量是岗位的熟练度，所以部分招聘企业愿意以更高的薪酬吸引退休人才。
60岁的包女士，退休前是一名会计。50岁到点退休的她接受了单位的返聘又干了10年，60岁彻底退休后，如今还在通过一些资源承接一些兼职给企业客户管理账目的工作。
包女士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会计这个行业，市场需求量很大，曾经的手工记账，如今都逐渐电子化了，对电脑操作不熟练的退休老人，是有考验的。
退休会计成为香饽饽。图/视觉中国
之所以在50岁退休后接受返聘，60岁后仍选择做一名“打工人”，包女士坦言，是因为自己要孩子比较晚，孩子面临出国留学等计划，自己想要多给孩子攒点钱，返聘时父母年龄接近80岁，也要为他们的晚年多做打算。
“我很难接受50岁就彻底退休。”包女士说。
和包女士不同，卢大爷今年春节刚退休，退休前是一名媒体的摄影记者，如今，包括老年人才网在内的很多网站都在招聘兼职摄影师。一般按天计费，一天300元至1000元不等。卢大爷的心思也活动了。
“我虽然退休了，但相机不离手，毕竟干了一辈子媒体，还保持着接受新鲜事物的习惯，300元一天也好，3000元一天也罢，我就是想找个事情做，人不能闲着啥也不干。摄影这个事我从脑力体力来说都还能干，不愿意一退休就天天躺着。”卢大爷说。
老年人兼职摄影师。图/视觉中国
至于引发舆情的那则麦当劳招聘信息，中国新闻周刊发现，在国内部分城市，早在三年前，麦当劳就曾经公开招聘退休人员，北京、杭州、上海等地的麦当劳餐厅至今仍有部分55岁以上的从业者。
得知有企业愿意招收退休老人后，不少网友在社交媒体中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太好了，赶紧把我妈招走吧，身体一点毛病没有，就是管得太宽了，找个工作占住他们，我好解放一下。”
老年人找到工作以后
“60—69岁低龄老年人口占老年人口总量55.83%。”国家卫生健康委党组成员、全国老龄办常务副主任、中国老龄协会会长王建军在网站上线时提到这一数据。
单恭对中国新闻周刊分析称，自从全国第七次人口普查后，“银发经济”和老年人就业的热度就一直很高，虽然很多人并不看好老年人再就业的问题，但是数据不会骗人。
以BOSS直聘平台的数据为例，自2022年以来，活跃的55岁以上求职者数量同比上涨27%。岗位描述里明确“欢迎退休人员”的岗位同比上涨33%。
“我们也希望借助数据和算例，尽可能地为用户推荐岗位，帮助他们挖掘、定位和发展职业的第二春。”单恭说。
虽然从理论上来看，绝大多数50-70岁的退休老年人仍然思维活跃，身体健康，足以参与社会劳动并能发挥在各自行业中长期积累的优势，但老年人再就业，安全保障始终是人们最关心的问题。
包女士和卢大爷均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自己退休后的兼职工作，按照国家规定，是没有社会保险的，对方单位和个人也从来没有给自己上过商业保险。
对此，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刘正航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已退休的老年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进入劳动力市场，获得劳务报酬、工伤赔偿等方面还缺乏全面的保障。这是因为退休群体与用人单位之间的关系通常被界定为劳务关系而非劳动关系，很少签订正式、规范的劳动合同。这意味着，这些老年人在获得劳务报酬、工伤赔偿、责任事故等方面的权责不够清晰，容易产生风险。
在就业形势不好的大环境下，老年人大量入局，是否会挤压原本属于年轻人的岗位？
“老年人们的精神内耗治好了，我们年轻人的精神内耗怎么办？”
部分受访企业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老年人和年轻人是两个群体，无论是企业需求、提供的岗位和期待的薪资，都截然不同，双方并不互相构成竞争或者冲突的条件。老人和年轻人之争，不会是劳力层面，而是技术、经验、学问等多方面的因素。
当这届老年人还在遍投简历谋求焕发第二春的岗位时，不少年轻人已经在社交媒体上畅想着自己退休后的生活了。
“我打算在全国范围内旅旅游，顺便拍拍Vlog，接点广告带个货。”
“想去开个小书店，自己一边看书一边卖。”
“等我退休了，就去原单位门口卖烤红薯，他们出来进去的也不好意思不买。”
作者：珠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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