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核酸检测员,从月薪10万降至3万:“考虑回去做科研”

时代周报

2022/12/28 12:01

2022年4月前,杨岩(化名)还在一家生物公司做科研,月薪一万元左右。成为核酸检测员之后,杨岩每天工作12-14个小时,跟着公司的移动方舱,在全国“追着疫情”跑,最高月入10万元。

加样,提取,扩增,核酸检测的三个重复机械化的操作,杨岩早已烂熟于心。但随着形势的变化,这份工作也发生了新的变化。

12月7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综合组公布优化疫情防控十条措施,不按行政区域开展全员核酸检测,进一步缩小核酸检测范围、减少频次。除养老院、福利院、医疗机构、托幼机构、中小学等特殊场所外,不要求提供核酸检测阴性证明,不查验健康码。

12月26日,国家卫健委发布公告,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更名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2023年1月8日起,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实施“乙类乙管”,社区居民根据需要“愿检尽检”,不再开展全员核酸筛查。

如今,核酸检测逐渐退出人们的视野。有的核酸检测员为此感到失落,而杨岩只觉得幸运,在一个特殊的新兴行业里赚到了钱,但他也思考着职业未来的发展方向。他决定,如果未来三个月,做核酸检测员收入继续下降,工作量只增不减,他会选择回到自己原本的生物行业,继续做科研。

以下是杨岩的讲述。

成为月入10万的核酸检测员

在2022年4月份成为核酸检测员之前,我在济南一家生物公司做科研人员。

那时因为疫情,公司停工了,虽然小区没被封,但也没法去上班。平时我的一个月底薪4000多元,绩效奖金是7000元/月。停工之后绩效肯定是没有了,那一阵生活压力很大。

工作上认识的人偶然联系我,问我去不去做核酸检测员。当时想的是,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去做个兼职哪怕一天赚个200、300也行。

结果入行之后发现,这个行业“相当好进”,而每天的工资“高得夸张,简直是暴利”——除了每月7000元底薪,还会根据核酸大筛(意指大规模核酸检测)的量不同,每天能赚1000-4000元的提成。

干了几天之后,我就把科研的工作辞了,跟新的公司签了劳务合同,全职做核酸检测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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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酸检测员在实验室面对样本 图源:图虫创意

每天能赚1000元还是4000元,是根据大筛的量来的。疫情严重的时候,一天一大筛,那我的提成就能达到4000元/天;如果几天一大筛或者不大筛的时候,提成为1000元/天,我的月收入最高的时候拿到了10万/月。

当然,核酸检测员的工作内容和核酸采样员是不同的。

核酸采样员是负责和居民面对面采样,核酸检测员主要在实验室面对样本。

核酸检测主要分三个步骤,加样,提取,扩增。加样是用移液枪把样本加到提取试剂盒里,提取是用磁珠法把核酸提取出来。扩增主要是我的工作,通过聚合酶链式反应(PCR),将病毒核酸特定片段不断来扩增,以被仪器探测到,以此判断是否存在病毒核酸。

通常来说,加样和提取没有太大的技术难度,扩增对技术的要求会高一些,我们需要在实验室观察荧光曲线情况等,判断样本是阴性还是阳性。

尽管荧光定量PCR技术是大学必修课之一,但4月入职时,我还没有PCR上岗证,在6月份才考下来的。

PCR上岗证是证明资质的证件,但当时由于极度缺人,招进来的人不仅没有PCR上岗证,很多“小白”甚至从来没从事过这个行业,更没接受过规范性的入职培训,都是我们老员工一点点教的。

如果有新员工谎报他不会的工作而入职,我们也只能让他离开。如果有因为工作失误,将阳性判断出阴性,或者阴性判断成了阳性,轻则会被吊销证件,重则会被追究法律责任。

大家肯定还是竭力做好的,但几个人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处理几万个样本,失误难以避免。

新冠追逐者

据我所知,疫情之前,检测行业的工资非常低,即便是医学检验专业毕业,拥有专业证件的的人在一线城市,也只有每月五六千元的工资。所以,大多数人会选择了有编制的医院。

而在2022年上海发生疫情后,有十几个人建立团队在全国范围内接检测的工作,他们虽然也在实验室工作,但作为合伙人,每个月至少收入20万,这是收入在第一梯队的核酸检测员。

我们这种全国跑的第三方实验室检测员属于收入第二梯队的,第三梯队的是常态化区域的第三方检测员,每周做两到三次大筛,每天工作8小时左右,日入1000元左右。

核酸检测 图源:图虫创意

从四月份到现在,我先后入职了两家第三方核酸检测机构。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是跟着疫情“跑的”。公司本来是在济南当地成立的小公司,在疫情期间展现了相当的检测实力。哪里疫情比较严重,我们就跟着公司的移动方舱去哪里。

2022年3到5月,我在济南,6、7月份在江苏无锡,8至10月份在海南,10月份我跟着公司到了内蒙古工作。

我们工作时间跟着当地的大筛查的节奏来,平均每天工作在12-14个小时。

在内蒙古的时候,样本常常是晚上6点送过来,我们需要从晚6点工作到凌晨,第二天再根据情况上班。在江苏无锡工作时,工作环境更宽松一些,可以做12小时休12小时。

核酸检测员这份工作也是包吃包住的,如果需要闭环管理,会给我们分配酒店,从一两百元的快捷酒店到四星级酒店我都住过。不过很多时候,我们会选择在实验室里搭个床睡,因为这样可以避免因酒店被封而影响工作,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在12月疫情政策发生很大变化之后,核酸检测员这个职业突然就“不香“了。现在每天的核酸检测量从几万骤降到了几千,这几千份的核酸也会优先给正式员工来做,很多人以前把这份职业当兼职来做,现在只能领到每天200元的待岗费,就选择了离开。

有人因核酸检测量骤减而感到失落,我的工资也从原来的10万/月降到了3万/月,同时由于阳性样本增加,工作量也随之增加,除了核酸,公司现在也会做一些常规的血型或者HPV、HIV检测来赚钱。

但我完全能接受眼前的变化。我觉得非常幸运,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新兴行业里,拥有了一个可以赚这么多钱的机会,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失落。

如果说这一行唯一不好的,就是没什么职业发展规划的说法。核酸检测是一个重复机械化的劳动,就算是熟练掌握了所有技能,也会很快到达职业瓶颈期,看不见什么提升的可能。

因此在未来三个月,如果核酸检测的工作时间变长,但工资还在继续下降,我将会考虑回到自己原本的生物行业,继续做科研。

有人问我核酸检测行业未来还会这么赚钱吗?我认为应该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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